Thursday, August 04, 2005

初晤上海

到上海的初衷其實並非是為了旅遊景點,而是沖著文學的上海而來的。認真說來,文學才是我旅行上海這座城市的向導。《白鯨記》的作者梅爾維爾也曾經說過:“所有的文學作品,都是旅遊指南。”我對上海的初步印象是從閱讀文學作品累積的。其實很多現代文學作家的作品或個人傳記書已經帶我神游上海這座城市無數次了。早期,我對上海的向往與憧憬完全拜張愛玲的小說所賜。吵雜的市聲,昏黃的弄堂,陰濕的宅邸,庸俗的人情是張愛玲的上海。簡言之,張在作品中大量鋪陳了上海這個城市的墮落與繁華,荒涼與頹廢,俚俗與貴氣。張愛玲就是在這樣一個華洋雜處、新舊並陳的十里洋場裡編織一則又一則璀璨又荒涼的傳奇。

爾後讀了王安憶的長篇小說《長恨歌》。一部《長恨歌》承載了王安憶對上海花花世界的深厚情懷,以及對上海庶民物質生活的觀照。王安憶甚而在《長恨歌》裡如此寫道:“上海真是不能想,想起就心痛。那裡的日日夜夜,都是情義無限。……上海真是不可思議,它的輝煌教人一生難忘,甚麼都過去了,化泥化灰,化成爬牆虎,那輝煌的光卻在照耀。這照耀輻射廣大,穿透一切。從來沒有它,倒無所謂,曾經有過,便再也放不下了。”

城市蘊蓄著靈動的生活靈魂,它往往全身心地投入歷史,投入歲月。也惟其如此,城市擁有許多豐富的面向。作為一個旅人,我們往往只窺見城市的表層外貌,這形同只能看到洋蔥的表面,而文學卻是導覽洋蔥內部最好的導游,讓我們層層深入城市過去的生命扉頁裡逐頁覽讀。這無非是文學抓住了城市內在纖細、深刻的部份,這一部份往往不是旅遊指南所能言及的。文學刻畫的是城市的靈魂,是城市的精神,而旅遊景點、旅遊指南讓人觸摸的只是城市的肉身。

如今,我真實的來到上海這個文學場景,2個小時的等待,仿佛是專為讓我在心裡醞釀對它的感覺似的。從三四十年代十里洋場的上海,50年代 “人民”的上海,60年代文革的上海,80年代改革開放的上海,20世紀末的上海……我一步一步地窺見小說背後的城市脈絡,上海仿佛似曾相識起來,仿佛有一個文學的靈魂,牽引起我對上海這座城市的回憶,並與之建立特殊的感情。一種由於穿透了文學時空和現實時空而產生的自由之感,讓我的心靈釋放平和,轉化了原先的抗拒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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